阿老

*界冢伊奈帆x斯雷因·特洛耶特

*（伪？）机器人帆x普通人因

很在意这个人。

为什么会这样在意他？

也是，毕竟他是我的主人。

 

长生   下 

死并非生的对立面，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。

――村上春树《挪威的森林》

［正文］
   

每半个月我会打扫一遍斯雷因的卧室。半个月的频率应该不算高，每次在房间里也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，仅是除去灰尘便足够。

拿着鸡毛掸子，打开房门，房间外穿过走廊的光线将我的影子浅浅打在房间内。房间里的窗帘是拉上的，用最厚的那一层。我想起来，今天他是自己提前起了床，我没有去叫他。

径直走向窗户，一把拉开窗帘，窗外的光线透来，与来自走廊的光相汇。整个房间暴露在光明下。

不同以往，今天的房间有点乱。

关不紧的衣柜柜门边夹着衣服的边角，被子和床单皱在一起（这倒和平时无异），书桌上乱七八糟地摆了一些书籍、信纸、大小盒子等东西，垃圾桶里丢了几张揉起来的废纸、还有啤酒瓶……

他原来喝酒吗……

他很少在我面前，有几次也只是少量地喝一些，从未在我面前酗酒过。

十个月来的第一次，第一次见到他的房间这么乱，我一直认为他是个爱整洁的人。

发生了什么？昨天是什么日子吗？

我打开衣柜，将衣服一件件地收拾好――看这副样子应该是试了很多件衣服吧。不觉间，我已经习惯以人类正常的速度与动作做这些事……不如说是设定，我将自己的速度调整到了这个大小，长久以来，也不需要去更改。

我将书桌上的几本书收起来，放回书柜里它原本所在的地方。大两个盒子也堆叠起来放在一旁。信纸……最上面的信纸就有上一张纸写过字的痕迹，光凭这样看的频率还是无法分辨请写了什么。我不再管，将信纸收集起来放进抽屉里。 将视线放回桌上，空空的桌上倒扣着一个相框。

伸手拿起相框，倒过来，正放在桌上。

本应这样就结束的，我的目光却无法从照片上移开。

照片上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，二十岁出头的样子，和斯雷因差不多的年纪。

·

当天他和平常一样地回来了。

他让我第二天载他去一个地方。会让我载他去，看来是要出远门了。

第二天，我早早地准备好。一会儿后，看见他脸色不太好地从房间里出来。

他着一身与平时工作时不同的正装，一身非常整齐。

迅速将他主要身体数据测了一遍，得到“很正常”的结果。

按着他报的地址，我开车载他到了一栋别墅前。
 将车子停稳，我看见黑色铁门的里面有人正小跑过来。来人是位女性，和斯雷因差不多的年纪。

女生打开铁门，走到我们车前。斯雷因打下车窗，女生的脸清晰地显现出来。

“斯雷因你来了！将车开进来吧。大家都到了。”女生看上去挺高兴的。

“真是不好意思，让大家久等了。”斯雷因一脸抱歉，转头对着我，示意我将车开进院子。

他这一示意，让女生注意到了我。透过后视镜，我看见她一脸震惊，快要哭出来的样子。

将车停好，斯雷因下了车。

“……要，要不要让他……也进来？”女生支支吾吾地。

“算了吧。就这样挺好，不让他们想起来不是会更好吗？”

女生仍无法平息自己的情绪。

“太像……真的太像了……”

我听见她的呢喃。

·

今天是扫墓的日子。昨天我在整理他的房间时不知道前一天是什么日子，但是我知道今天是去给逝去的人们扫墓、祭拜的日子。不论是在日本还是在欧洲，每个国家都会有一个这样的日子，以此来纪念那些离开了自己生活的人们。

开车载着斯雷因和刚才那位叫韵子的女生――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名字，以及后来从房子里出来斯雷因叫着“雪姐”的女士，我送他们到了墓园。

我被要求留在车上，他们拿着花束同门卫室的守门人打了招呼，走进了墓园的铁门。三人黑色的身影渐渐缩小成黑点直至不见。

我收回目光，视觉已经不能再让我看到什么了，我开始接收脑内传来的画面。

我在他身上安装了微型摄像头，在昨天与他接触的时候。

我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。我自以为每天照顾他的起居，对他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，但前天我才发现，其实他的什么事我都不知道。谜一样的的冲动让我做出了出格的行动。我深知这是背叛主人的行为。

画面有些晃，因为摄像头是放在他身上，自然会随着他的走动而轻微晃动，不过这不影响我观察画面中出现的事物。

走了几分钟，画面不再前进――他们停下了。
 出现在画面中的是一块墓碑。

花束被放在碑前，四下无声，三人静立着。

将画面放大，那不起眼的灰色石碑上贴着一张照片，那是个面上不带表情的、相貌清秀的东方少年。

耳边传来他的声音，分明是在我的耳边细语，却
 感觉那样飘渺：

“伊奈帆，我们来看你了。”

照片的下面用漂亮的字体刻着的汉字―― 
 界冢伊奈帆。

这是在地下沉睡那名东方少年的名字。

伊奈帆，亦是与他初见时他给我的名字。

·

我记得在某一个晚上――啊，不止是那一个晚上。在我应他的要求每天都要在晚上休眠――像人类一样――后，曾经在多个晚上，他在深夜轻声轻步地打开房门，进入他给我准备的房间，慢步靠近我的床边，蹑手蹑脚地爬上床，靠近我，忧郁地伸出手，带着颤抖，将我环住，又是无言。

对于他不明缘由的行为，我没有向他道出。

在又一个晚上，在又进行了同样的过程后，他的嘴里会轻声喃着什么。由于休眠状态下机体的性能有所下降，我不能确定他嘴中念着的话语。

但是我知道他在呼唤我。他在喊着“伊奈帆”。

但是现在我感到不解了。显然他是认识一个叫伊奈帆的人的，根据各项情况分析，那时的他呼唤的那个名字的主人，大概不是我了，而是照片上的那名少年。

·

我曾照过镜子，在看见他桌上那名少年的照片后，我就明白了，我的模型是按照那个人的样貌做出来的。现在我知道，那个人已经去世了。然后我更知道了，那时的他大概是借由我在思念着那个人吧。

啊，这种感觉是什么？并非触感什么的我拥有的人类的五感，而是另一种我从未体会过的感觉，这是……嫉妒？症状和网络上所描述的一样。
 嫉妒……这就是所谓人类的感情？由未知之处而生，明明分毫未伤却有如此痛苦的感觉。人类还真是辛苦。

那么，他对于那个少年的感情，就是所谓的爱吗？

爱……我不能理解。我的身上没有出现这样的症状。

时间、颜色、孤独和爱，都只存在于人类的世界，在限制人类的同时，也带给人类自由。人之所以能够成为人，就是因为有这些东西。〔1〕

倘若我要变得和人类像的话，爱也应该是我需要明白的吧

或许我能在以后陪伴他的日子里明白人类的感情。他也会高兴的吧。

嗯，想看他因我的进步而对我微笑的脸。

 

［尾声］

又到了树叶落下的季节。

我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视线，将手中端着的热茶送到他布满褶皱的双手中。

他的银发失去了年轻的光泽。

他碰到我的手，接过茶杯，双手捧着，暗淡的双眼看着我。

“不论触碰几次都感觉太真实了……”他轻轻地说。
 我知道这是在指触碰我的触感。我不仅外形是人，摸上去也是真人的感觉。

“就是太冷了。” 他惋惜。

我知道的，正是因为这点，正因为那个创造我的人没有给我安装温度调节系统，我始终无法代替那个有血有肉的人。

“你还是这么年轻，”他看着我，“每天看着你，我感到时间不曾流逝，但是当真正站在镜子前，却发现自己已经老了。”

“但你还是这个模样，保持着他少年的模样……”

他的声音变得悲伤起来。

“等到我死去后，请把我和他葬在一起吧。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。”

“是的，我明白。”

最终，虽然我无法取代那个人，至少我成为了他所依赖的那个人，成为了陪伴他余生几十年的那个，人。

  

［给伊奈帆的信］

伊奈帆：

又到了去看你的日子，最近过的怎样？

……

几个月前我在打扫你的储物间的时候，发现了让我大吃一惊的东西。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。是一个机器人，被做成你的样子，当时我还以为是你被放在了箱子里，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……

他还是个高性能的机器人，真的是能够做很多事啊，就像你一样。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想想起你。对了，我给他取名叫伊奈帆。或许是出于我的私信，我想将他当成你，我想这样安慰自己。但是我做不到。他真的很凉，每次触碰他我都感觉得到这不是你。于是我意识到自己危险的想法，我想忘了你！想找一个和你很像的机器人代替你！我感到害怕起来，我怕我真的在与他相处的时候忘了你，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让他表现得更像一个人类，更像你。

现在我不禁会想，这会不会都是你的安排呢？我在你的储物室找到了他，他是你留下的东西，或许你是他的创造者？为了不让我感到孤独，或是为了保护我，你创造了他。有时我会这么想，但是你已经预言到自己会去世了吗？对于你的离开我已经能够释怀了，但是想起来还是会难过。他有这么高的性能，难道不能够调节体温吗？想到这一点，我才肯定这是你创作的。

有一点我感到对不起你。本来因为是你留下的东西，我将他留了下来。但是现在，我却舍不得他，想着想要依赖他。关于这点，真的是对不起。

但是，我不会忘记你的。他的存在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，不能忘记你。

……

近来的大事大概就是这些了。祝你好梦。

斯雷因

 

 

注：
 〔1〕选自大河元气的《如果猫从这个世界消失》

 
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 写完了……

很多想写的情节都被我一把砍掉了，还是有3000多字……就行了。嗯，就行了。

总之，这个结局是否还满意呢？感觉如何呢？不过这是我觉得没有烂尾的一篇了，很认真的在写的。或许我的表述会扣分，到我真的挺喜欢这个结尾的。

再总之，《长生》就到这里了，被我缩成了这样……（又废话）